王永刚
管理学博士、复旦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中国自然资源学会旅游资源研究专业委员会委员
研究领域：文旅产业投资、免税经济、商务旅行与会展经济
01.系统的力量
人类对于规律的认知渴望，近乎病态；知悉规律，成为先知；先知不易，每每被随机性击得粉碎。
世界由形形色色的无数个系统嵌套而成。细胞是系统，人体是系统，家庭是系统，企业是系统，国家是系统，地球是系统，宇宙还是系统。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据此可以排卦推演预测。
可是林林总总的系统嵌套在一起，他们的周期就扑朔迷离起来，预测也就成为了一项难题，更遑论“黑天鹅满天飞”了。在2005年的5月份，那时中国以到2020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达到3,000美元为目标。事实上，这一目标早在2008年就完成了，2020年初中国人均GDP已经超过了10,000美元。
系统的根本目标是维持自身生存，这导致了系统间的竞争和某些系统的终结。有竞争力的系统往往具有超群的成长性，表现为“更快更强”。因为在大学里工作，见惯了青年学生的朝气与野心，他们夜以继日只争朝夕，客观上也是这个时代的镜像；但是正如地表之上没有海拔超过10公里的山峰一样，成长有极限，否则系统会压垮自己，就不符合“生存目标”了。
因此，任何系统除了有“动力装置”，一定还要有“制动装置”，就像评价一部汽车时，既要关注百公里加速时间，还不能忽视刹车距离一样。甚至如我，更加重视后者。
旅游业是关乎人性、关注人性的产业。人性多变。旅游业的前景长期无忧，道路多变而已。我辈以此乞食，恐怕难逃随机性的折磨了。
02.“旅游”真的是必需品？
“动力装置”与“制动装置”都要发挥作用。旅游业从宏观视角来看，是推动经济体前行的一部“动力装置”；从微观视角来看，又是给人们创造美好生活的“制动装置”（跑得太快难免看不清风景）。一动一静，相得益彰。近20年来中国旅游业被赋予了厚望，也得到了快速发展，甚至被称为了“国民经济战略性支柱产业”。
2020年初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是对中国经济运行影响巨大的事件，旅游业受到的打击尤为惨烈。仅以此次疫情截至目前的表现来看，旅游业的“敏感性”、“脆弱性”暴露无遗，尚与“国民经济战略性支柱产业”的定位存在太大差距。
不可否认，突如其来的疫情是客观现实，可以视之为系统性风险；然而在疫情发生之前，中国旅游业高歌猛进的盛景之下，就已存在了诸多结构性问题。经此一疫，至少在短期内中国旅游业将雪上加霜。
盘点中国旅游业，统计数据存在较大争议。但总体而言，出境游与国内游的增长是有目共睹的。在经济下行与结构转型的宏观背景下，疫情之前，国内政商学界将发展入境游列为重点议题，希冀通过入境游提升旅游经济质量，带动相关服务业升级，促使消费回流；疫情肇始，出入境旅游市场按下暂停键，即使重启也需时日慢慢恢复，而国内游相对可控可行，是共识更是现实。
03.中国免税业的崛起
疫情当下，“旅游”似乎可以不是必需品了；而被定义为“非生存必需”的奢侈品，却展示出了相当大的韧性。今年5月5日，路易威登在国内的专柜和官网对产品进行了统一调价。同时，LV在美国、加拿大和澳洲等市场也上调了价格。这是该品牌近一年来的第三次提价，前两次提价时间分别在2019年9月和2020年3月。
基本同时间，另一家法国奢侈品牌Chanel在欧洲市场已经率先进行提价。爱马仕国际（Hermes International）的2020年一季度财报显示，销售额下降了7.7%，但是低于此前预计的下降12%，且是今年法国CAC40指数中唯一上涨的股票。国内三亚海棠湾免税店作为亚洲最大的免税店，购物也仍然要大排长龙。近期，万里目、Mytheresa、Farfetch等国际奢侈品线上平台，也加大了营销力度。
对于免税店而言，香化用品与奢侈品是游客消费的重头戏。而对于游客而言，免税店则是一处重要的旅游吸引物，不可不去，流连忘返。我的研究团队发现，免税业作为各大国际著名旅游目的地重点建设的旅游产业门类，已成为区域旅游竞争力和旅游吸引物的最重要组成部分。
近些年来，中国游客出境购物扫货以及国内海南“离岛免税”火爆的相关事实，从侧面印证了免税业对于一国旅游业发展的重大价值。1947年3月，全球首家免税店在爱尔兰香农机场（Shannon Airport）设立，现代免税业正式诞生。目前，免税业主要分为出境免税店和入境免税店两大类。前者服务于入境客群，后者服务于出境客群和出境再返境客群。
免税业态则包括了口岸免税店（含机场免税店、火车站免税店、港口免税店等）、市内离境免税店、交通工具免税店（含机上免税店、邮轮免税店等）、归国人员市内免税店、离岛免税店和线上免税店等。
从上述业态构成可见，一国免税业所服务的客群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境外客群”，亦包含“境内客群”；免税业也不仅仅局限于“商业”领域，亦与旅游景区（点）业、旅游饭店业、航空业、邮轮业等具有紧密关联。
长远来看，发展本土免税业，对于中国旅游业的整体复苏能够产生显著的提振效应，即出境游消费回流效应、入境游消费吸引效应和国内游消费升级效应的叠加。敲黑板，是对三大旅游市场的整体提振。
发展免税业不单是渠道建设，相信在雄厚的资本支撑下，通过并购一定会在国际市场产生中国免税业的航空母舰级企业（垄断型企业更易于形成规模效应）；对于免税业更为重要的是，一国政治经济文化所形成的核心驱动力——作为中国文化特色的生活方式向全球输出。
20世纪50年代美国人前往欧洲购物，80至90年代日韩消费者前往欧美购物，现在中国游客前往欧美与日韩购物，看似全球免税业的热点地区在不断切换，实质在于各经济体国际政治经济实力强弱盛衰的角逐。代表当时最先进生产力和最先进文化国家的特色商品，一定会成为其他国家消费者追捧的时尚。
因此，基于“技术进步—产业升级—产品升级—消费升级”这一社会进步正循环，探讨中国免税业发展逻辑与模式，对于旅游业发展乃至整个国民经济具有重大战略意义。免税业要挣脱“旅游消费”、“旅游购物”的狭隘定位，成为国家文化输出与软实力建设的重要一环，纳入到最重要的旅游吸引物产业门类之中，进而推动中国的香化产业和奢侈品产业发展。
一个自信的强国，怎能没有引领世界潮流的生活方式和奢侈品产业呢？而免税业，正是承上启下的桥梁。
